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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世暗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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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魂入獄後,蒼漣即下旨命袁長志為鎮國大將軍,國師之位暫缺。

自此袁長志在朝中的地位無人能及。

去年此時與群真會的五年內戰剛剛結束,因為戰後百廢待興,所以當時東魂在跟蒼漣請旨之後決定暫不進攻北陵,而是整頓軍務、推行新法,穩定民心。

如今距離群真會撤離東陵已經整整一年,新法頗有成效,民間人壽年豐,袁長志於是跟蒼漣奏請討伐北陵,蒼漣應允。

李仕明聽說袁長志請旨討伐北陵的事後心中暗嘆,他並不意外。雖說東陵現在國泰民安,河清海晏,確實是出兵的好時機,但他知道袁長志請旨的原因絕不僅僅如此:袁長志心裏多少還是放不下雲小魚的事,他咽不下這口氣,視於錦堂和群真會為死敵。

李仕明原本想找袁長志聊聊這件事,但自從袁長志擔任大將軍後日理萬機,不在東海府的時候居多,而且此時李仕明跟袁長志的官階已經差了不少,見一次面要層層通報,麻煩得很,想坐下促膝長談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容易了。

這樣一拖兩拖的,轉眼就到了十一月,東陵迎來了冬天。

這一日,李仕明閑來無事在聽雨齋中抄經,但是不知怎麽心思始終定不下來,後來幹脆把筆一扔,站在窗前發起呆來。

他望著窗外院中枯朽嶙峋的樹幹和幹冷的天空,一股蒼涼之感在心中油然而生,不由得想起了許多往事,而想得最多的當然還是雲小魚。

他忍不住猜想雲小魚現在何處、在做什麽,越想心中越煩亂,到最後在房中待不下去,想出去到院中走走。

淮勝卻在這時走進門來,手裏拿著封信對李仕明道:“大人,月前我給大人洗衣服的時候,衣服裏有封信掉在水缸後頭了,剛才收拾水房把水缸搬開才瞧見,小的趕緊給大人拿來了,就怕耽誤了您的事兒。”說著給李仕明遞了過去。

李仕明接過來一看,見信封上只寫著“小魚啟”,沒有落款,他忽然想起這封信是雲小魚的。

那日在東海府袁長志和雲小魚爭吵,袁長志一怒之下摔門而去,留下雲小魚自己。李仕明進屋安慰了她片刻後,她忽然說要去找袁長志,抓起包裹就跑了出去。

這封信就是那時從雲小魚的包裹裏掉出來的,但等李仕明發現這封信時,雲小魚早已跑沒了影,李仕明就先揣了起來,想著下次見面再還給她。不想自那之後他再沒有見過雲小魚,這封信一直揣在那件衣服裏,他後來就給忘了。

李仕明將這封信前後翻看了下,見封口已經被打開了。他略微猶豫了片刻,還是忍不住將信紙抽了出來,讀了一遍。

這一讀卻讓他吃驚不小,原來這是北陵前任國君夜燳寫給雲小魚的信,在這封信裏,夜燳告訴了雲小魚一個驚天的秘密。

聖祖519年,北陵國君政王被權臣篡位逃亡到東陵,被東陵乾王收留。政王一心想光覆夜氏王權,暗中策劃三年後終於在522年收覆失地。

在東陵的三年,乾王對政王熱情款待,政王也心懷感激,然而他卻私下裏做了一件對不起乾王的事。

這件事的起因源於政王流亡東陵期間,有兩件事讓他一直日夜憂心,一件是重回北陵為王,另外一件就是沒有子嗣。

政王曾有過三位皇子,但都在繈褓中夭折。在東陵期間,他的皇後聶氏再度懷胎,怎奈尚未足月又沒保住。

當時他重回北陵的大計已定,此去背水一戰,想到自己隨時可能戰死沙場,但夜氏卻後繼無人,政王深感對不起列祖列宗,終日憂心如焚。

政王即將離開東陵前,乾王舉辦晚宴為政王送行,席間後宮傳來消息說乾王喜得一位皇子,政王舉杯恭喜,但心中卻是甚是失落和嫉妒。

就在那時,一個念頭忽然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他腦海裏:蒼乾有這麽多個兒子,為何我不能抱走一個?

這個念頭一旦出現,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,他越想打消就越強烈。雖然他心知此舉是恩將仇報,但迫於無子的壓力,他還是暗中策劃將蒼乾新降生的皇子偷走,抱回了北陵。

這個被偷走的東陵小皇子就是夜燳。

夜燳被抱回北陵沒多久,就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資,他一歲呀呀學語,三歲識字,五歲讀遍諸子百家,但凡看過的書籍非但過目不忘,而且融會貫通運用自如,深得政王和聶氏的喜愛。兩人對他視如掌上明珠,疼愛有加。

但就在夜燳六歲的時候,聶氏忽然喜獲麟兒,政王欣喜若狂,給小兒子起名叫夜昱。

夜燳原本已被政王立為太子,但夜昱出生後,政王和聶氏心裏便有了其他打算:夜燳再聰明懂事,他身上流的也是東陵蒼氏的血,而夜昱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。

於是夜昱滿月後,政王下旨廢除了夜燳的太子身份,改立夜昱為太子。

夜昱和夜燳並不是親生兄弟,但這位小太子卻打小就對自己的哥哥甚是依戀和喜愛,他視夜燳為偶像,凡事都聽夜燳的,終日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夜燳的身後。他覺得夜燳無所不通,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隨著兩人年紀漸長,在人前的表現和差異也越來越大。

夜燳聰明絕頂機智過人,而且胸襟寬廣海納百川,頗有君王氣度。而夜昱雖然天性善良,待人溫和,但卻資質平平。

兩人之間的這種差異,不僅他倆的老師一早看出來,到後來連朝中眾臣,甚至包括政王和聶氏自己都看出來了。

聶氏見朝臣均都偏向於讓夜燳做太子,心中越來越不安,外加上夜昱七歲那年,竟然傻乎乎的跑去找政王,請求將自己的太子之位讓給夜燳當。這下讓原本不以為意的政王也開始上心,甚至懷疑是夜燳暗中慫恿少不更事的夜昱讓自己做太子。

政王越想越憤怒,再加上聶氏在一旁煽風點火,政王心裏逐漸產生殺死夜燳以除後患的念頭。

那年除夕,夜燳正好感染了風寒,聶氏借機給他送去湯藥,卻在湯藥裏下了毒。誰知那晚偏趕上夜昱去找夜燳,硬拽著夜燳去禦花園的湖面上溜冰,那碗藥夜燳就沒有喝。

當日夜燳失足跌落冰湖,撈上來時已經快沒了氣,等送回房中救醒後一睜眼,整個人竟然變得瘋瘋傻傻,連人都不認得了。

夜燳自此成了北陵國出了名的瘋王爺,說話顛三倒四瘋瘋癲癲,整日待在皇宮裏抓蝴蝶、捉小蟲,不問世事。

政王和聶氏從此打消了戒心,然而夜昱卻對自己的哥哥深懷愧疚和歉意,他堅持認為若不是自己硬拉著夜燳到冰湖上推自己溜冰,夜燳就不會出事。

隨著夜昱日漸長大,他對夜燳的愧疚也日益加深。他毫不掩飾對夜燳的護短,不許任何人傷害夜燳分毫,哪怕夜燳鬧翻了天,他也不說一句;不僅自己不說,要是誰敢稍微指責夜燳一句,他立刻翻臉,嚴懲那人。

歲月荏苒,聶氏和政王先後過世,夜昱繼位。

登基後,夜昱翻閱聶氏留給他的書信,才知道夜燳並非自己的親生哥哥,但這麽多年的深厚感情讓他不願去面對現實。他偷偷燒毀了這封信,對夜燳只字未提他的身世。

政王晚年失德,留給夜昱的是個兵荒馬亂、千瘡百孔的北陵,隨著跟隨政王打下天下的老臣一個一個或告老還鄉、或與世長辭後,北陵朝廷也再無像樣的人才。

夜昱本就不是個殺伐決斷、明察秋毫的君主,因此他這個皇帝當得很是力不從心。

夜燳卻一如既往地瘋癲吵鬧,而且自從夜昱正式成為北陵國君開始,他愈加無法無天,不僅敢在夜昱上朝時胡攪一番,有時夜昱在禦書房與大臣議事,他也會沖進來大吵大鬧。

可是但凡有令夜昱愁眉不展的難題,每次被夜燳這麽瞎攪和一頓之後,事情卻總能神奇地出現解決辦法 — 而這也是夜昱後來才慢慢發現的。

夜燳在給雲小魚的信中寫道:“……昱兒不想我得知自己身世,實則我於六歲時已盡數知曉。那時聶氏命我將太子之位讓與昱兒,我當即答應。但她仍不放心,欲致我於死地,我只好設計跳湖,從此裝瘋賣傻以保性命。我是東陵皇子,得知身世後本應回東陵去,但昱兒天性柔弱且對我甚是依賴,兄弟感情之深,若說甚於父母養育之恩情也不為過,我終究不忍棄他而去。……你曾問我為何讓位給向總舵主,這其中原委也在我意料之外。當年聶氏告知我身世之時,提到我尚有一胞兄在東陵,我那胞兄與我一樣在耳後有一紅色月牙形胎記。那日我偶見向總舵主身帶此記,恍悟他是我長兄。鏟除魏連江後,接下來局勢必然是我與向總舵主的對立,這絕非我所願,而我也並無意做君王,因此將北陵王位讓與了他。”

李仕明看完這封信,心中暗道:“如果說夜燳是東陵皇子,而向南霄又是他的胞兄,那麽向南霄豈非也是東陵皇子?可他明明是季懷禮的兒子,而且對蒼氏抱有殺父的仇恨。”他想到這裏心緒難平,在房間裏轉了幾圈,自語道:“此事非常重要,我一定要搞清楚。”

李仕明在房中苦想了半日,正無奈是否得找王二幫忙的時候,腦海中忽然猛地一亮,起身從書架上取下本書,正是東魂給他的那本《後宮起居註》。

他記得王二曾說過,向南霄生於聖祖521年,再一看這本《後宮起居註》標註的年份正好是聖祖520年到聖祖522年這三年間。

他心中微動,即刻翻了開來,由頭至尾細看了一遍,直看到月上三竿,眼睛都看花了才徹底看完,但心中卻更加困惑了:從資料來看,在這三年期間,後宮嬪妃中唯一丟過孩子的就是靈妃。靈妃與蒼乾育有三子,長子夭折,次子蒼漣,幼子下落不明,三子耳後全都有紅色月牙形胎記。

李仕明起身在屋中來回走著,百思不得其解:如果說夜燳就是靈妃那個下落不明的幼子,那蒼漣才是夜燳的胞兄,但為何向南霄耳後也有紅色月牙形胎記,這難道純屬是巧合?世上真會有這麽巧的事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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